“皇后如此客气,我家娘娘福薄,怎能受得起。”站在夏妃身后的明珠亦是笑得讥诮,与夏妃一般模样。
鹿采薇今日有心讲和,自然不会多去计较这些,只是略略一侧首,吩咐秋杏:“去将本宫珍藏的红梅酿取来。”
夏妃没再说话,坐在一旁伸手看着自己指甲上的鲜红蔻丹,姿态依旧傲慢。
宫女侍人鱼贯而入,须臾便将桌子摆满了佳肴,秋杏亦是去而复返,取来了红梅酿。
为表诚意,鹿采薇亲自起身给夏妃斟酒一盏,而后端起酒杯,“妹妹与本宫都是皇上的人,到底也不过为皇上好,希望皇上开心,你我都在这后宫便是姐妹,即是一家人,既然是一家人就应该和睦相处,皇上见着也是欢喜。”
“皇后的意思是妹妹有意让后宫不和?”夏妃并不端面前的酒,甚至连看也不看,只因心中对鹿采薇早已恨之入骨,如何一朝一夕一场宴席便可恩仇尽消。
如今鹿采薇这模样她自然是心中得意,好不容易能为难她一次,她自然得好好把握机会。
至于讲和,她与鹿采薇不共戴天,如何一笑泯恩仇。
鹿采薇从容一笑,也不介意夏妃的无理,她收回手,浅笑道:“夏妃妹妹误解了,本宫并非此意,只是说既然到了后宫自然该和睦,想来皇上也是如是希望,妹妹既然也体恤皇上,你我何苦让皇上为难,不如就趁着今日,本宫给妹妹赔个不是,希望以后能做好姐妹。”
“皇后娘娘何来不是?”此刻夏妃只觉得心里畅快,更加不给面子,“一直以来都是妹妹不是,都是妹妹的错,让皇后难做,只是皇后方才那一家之言,妹妹高攀不起,也不愿高攀,还请娘娘恕罪才是。”
鹿采薇自然知晓夏妃并非那么好说服的,也不气馁,看着满桌菜色,淡淡一笑:“妹妹先别急着拒绝,先吃菜,待之后你我再细细谈论。”
见夏妃并不动箸,鹿采薇便指着一盘菜介绍道:“这盘菜是我商国有名的‘一笑和’,妹妹定是没尝过,不如试试?”
“一笑和?”知晓鹿采薇是在暗示和好,夏妃并不打算买账。只见她慢慢拿起玉箸夹了那盘菜,然后缓缓放入口中咀嚼,看着鹿采薇的脸直接道,“这菜确实不错,不过臣妾是夏国人,这等菜色着实吃不惯,怕要辜负了皇后的一番好意了。”
鹿采薇再怎么也算是明白了夏妃的意思,看来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讲和。
既然如此,她也不打算枉做好人了,忍气吞声和颜悦色她也不是没有过,可是既然人家根本不看一眼,那她也不必再委屈了自己。
何不直接一点,直接说开,若她真的还有些好的心思,自然便会同意,若真的是蒙蔽了双目不愿和好,那自己也无法。
索性不如,直接一点吧。
“妹妹可是真心喜欢皇上?”鹿采薇不动声色的问。
“皇后什么意思?”夏妃挑眉,“皇后娘娘莫非在怀疑本宫,亦或者在怀疑夏国?”
“夏妃妹妹误会了,本宫自然相信你对皇上的情意,夏国如何,皇上也是相信的。”鹿采薇不徐不疾道,“本宫的意思妹妹是夏国的公主,如今夏国与商国交好人尽皆知,后宫安宁亦是对皇上一份心意。”
“妹妹既然对皇上真心自己不希望皇上忧心,我等当为皇上分忧,本宫知道妹妹兄长是夏国太子殿下,只是恐有人故意利用这一点来挑拨你我,亦让两国失了和气,这‘一笑和’既是你我和,亦是朝堂上之和,还望妹妹理解,不要落了奸人圈套才是。”
“何为有心之人,娘娘言说有心之人在臣妾身边,何不转头看看自己作为?”夏妃冷笑,“臣妾身边尽是夏国之人,娘娘意思是说夏国欲图不轨?”
鹿采薇皱眉了,“妹妹说话未免太重,本宫并没有那意思,何必扯出前朝大事来?”
“皇后说臣妾言重,臣妾并未觉得。”夏妃扬了扬眉,“我乃一过公主,我兄长亦是一国太子,与皇上面前自有大用,倒是娘娘你,若真论及身份未必比得上我,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话有外音是指摘我、指摘夏国?”
素素脸色不是很好,鹿采薇回她一个放心的微笑,面色不动,依旧从容对夏妃:“既然夏妃你嫁到了商国后宫,妃便是本分,本宫是皇后,皇上明媒正娶的人,谈及身份自当高你一分,夏妃若时时念及公主身份,是否有些不知本分?”
夏妃脸色一变,知晓她这话是在说自己明明已经嫁到商国却依旧念着商国,分明是胳膊肘往外拐的,一时气恼,扬言到:“鹿采薇,你不要以为你现在是皇后以后便一直如此,你根本没法跟我比,现在你最好祈祷这样的日子长些,因为很快你就享受不了了——皇后之位迟早是我的!”
“何以见得?”鹿采薇缓缓垂下眼,端起面前的一杯酒淡淡问。
夏妃嗤道:“如今你来找我言和便是下风,我只有身份在此皇上断不会冷待于我,倒是你,哼,终有一日会败在我手下!”
败下,是吗?上一世她确实败了,可是吃一堑长一智这个道理她还是懂得的,这一世,她要好好握住属于自己的一切。
一定!
现在她已经尽力,既然对方拒绝,那以后也莫要怪她了。
“本宫在此恭候。”说完,她举起酒盏对着夏妃盈盈一笑,饮下一盏。
夏妃见这样的鹿采薇自然是气极,一拍桌子便站起身,拂袖而去之时还故意掀翻了面前的酒盏。
杯盏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,而后碎裂,里面的酒液缓缓流出蜿蜒,酒香散开。
然而这一宴,不圆满。
鹿采薇也没有了好脾气,看着满桌宴席,只是说:“都撤下吧。”
不觉间原来天色已晚,有风过来,她听到素素的声音响起:“如今夏妃不愿与娘娘和睦,娘娘日后如何?”
鹿采薇叹息一口气,缓缓说到:“事已至此,夏妃的性子你们也清楚,看来她是真的不愿同本宫讲和,她野心昭昭,以后还得多防备着些才是。”
秋杏的声音也响起,更多的也是对夏妃的不满:“娘娘今日如此诚心要与她和睦,她竟翻脸至此,当真是不知好歹。”
“好了,事情已经这样了,便不要再多言了,你们都先下去吧,本宫一个人静静就好。”
现在天色已晚,晚霞差不多收尽,墨色天边几只飞鸟偶过,很快便辩不清了。
夏妃带着明珠出了椒房殿,脸上神色亦是不快,一面走一面道:“她以为她是谁,今天低头来跟我言和,以后就只能求我,本宫看看她还能得意及时!”
明珠在旁停着她的这些话,也附和道:“娘娘您有太子殿下相助,皇后根本无法与您相提。”
夏妃这才脸上缓和了些,眼里满是得意之色,“等着吧,皇后的位置迟早会是本宫的囊中之物,她以后只要求饶的份儿。”
“话虽如此,可皇后今日蛊惑了皇上,娘娘您如今虽然有太子相助,但是得到皇上的心才是最重要的啊。”明珠藏起眼里的狡猾之色,极为担心一般道,“毕竟她现在还是皇后,娘娘您应当早做打算,不能让她得意了去。再说前段日子皇后不是还陷害娘娘来着吗,这口气娘娘您怎么咽得下。”
四周没有什么人,十分静谧,夏妃听了明珠的话握在袖子里的手忍不住收紧,想起此前种种,想起凌轩在二皇子府上的一切,只觉得心口一股火在烧着,“先让她得意几天,寻着机会,本宫自然会好好教训她!”
“娘娘应当早些想法子才是,万一皇后在皇上跟前说了什么,娘娘岂不是冤得很。”明珠不断的攒撮怂恿着,夜色幽幽,夏妃没有看到她眼底的古怪笑意。
似乎被一句惊醒,夏妃眼中闪过一丝狠戾,“你可有什么法子?”
明珠一笑,却并不急着答话,而是扶着夏妃慢慢往前走,“娘娘莫急,奴婢自然会为娘娘寻得好法子的,娘娘且随奴婢走便是。”
夏妃自然没有怀疑,顺着明珠引路而离开。
几句谈话间,两人已经走了一段路,天色也已经差不多全暗了下来,宫人比白日里少了许多,倒是侍卫多了起来。
明珠扶着夏妃一步步走着,似乎在有意躲着人,尽挑些幽静小道走,夏妃心里疑惑却并未多问,只是跟着走罢了。
月方上墨夜中,淡淡月华洒下,染上花径满路香,一池清泉碎月色,宫灯立在路旁,描了寒梅的薄纱灯罩里透出点点幽微光火,虽然点亮了路径,却难与月华相媲美。
“到底是去哪?”夏妃终于忍不住问了,这越走越偏,看着方向也不是回荣花园啊。
“娘娘到了便知道了。”明珠一笑,又道,“娘娘莫要出声了,前面便是御花园,不要引人发现,过了那边便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