树欲静而风不止。
鹿采薇之妹鹿白霜这段时间也并未歇着。之前派人用糕点毒害鹿采薇眼见着就要成功了,却还是被心思缜密的鹿采薇发觉,最终落得功败垂成。
鹿白霜计划落败,自知短期之内都不足以与势头正盛的鹿采薇相抗衡,无奈之下也只能先回到将军府中韬光养晦。
“白霜,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?”鹿白霜才刚进府中,就见鹿夫人坐在院里的石凳上,看样子是已经提前知道自己今日会回府的消息了。
鹿白霜温声解释道,“母亲,白霜是去出去散心,这件事给父亲请示过的。”
鹿夫人冷哼一声,“你无须再跟我解释一遍。若喜欢出去,尽管出去便好了,省的在家里把全府搞得乌烟瘴气。”
自从鹿采薇多次告诫她要对鹿白霜提高警惕,且还给自己写过信……鹿夫人的态度便一点点变了。信女儿的,准是没有错的。
鹿白霜城府极深,若连鹿夫人弦外之音都听不出来,那也无须谋算什么了。
她站在鹿夫人面前,一副人畜无害的温顺样子,着实让人挑不出错来。
鹿白霜这副做派,竟连鹿夫人也奈何不得,“行了,回来了就赶紧去自己的院子去,别总在我眼前让我糟心。”
鹿白霜心里冷笑,她每日看到这鹿家的人,又何时不是怀着恨意?
忍下心里的恨意,鹿白霜行礼告辞,回了自己的听竹院。
将军府的听竹院其实已经是一处小院子,位置也已经接近将军府的最角落了。无奈还是在将军府中,如今有什么大动静,也总不能避开了鹿夫人与鹿将军。
这个小院四面环竹,只一栋小楼隐藏在竹林中若影若现。
昏黄的灯光,鹿白霜扶额坐在桌前,想要动鹿采薇实在上太难了。经她挑拨,鹿采薇依然还能在宫中屹立不倒,如今府里又有鹿夫人时常盯着,她一时之间真想不出下一步的动作来。
“小姐,早些睡吧。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。夫人就算有意与你为难,没有正经的理由,她也不敢把您怎么样的。”身旁服侍的仆人若儿一向对鹿白霜忠心耿耿,他也看着鹿白霜在府中不受人待见,连生父鹿将军也不在意这个女儿,若儿心里多半是同情这个小姐的。
“你说的对,今后是有一阵困难的日子了。”鹿白霜难得认真对着仆人回了句话。
紧跟着,鹿白霜唇角泛起了冷笑,“可世事难料,她又能嚣张到几时?”
若儿不知鹿白霜口中之人究竟为谁,但听见那冰冷的语气,就再不敢多问了。
为了鹿府热闹些,不至于让鹿将军赋闲在家还觉凄凉,鹿夫人每隔一月便会设下宴席。请上与鹿将军平日里交好的,并鹿府上下的人,热热闹闹地团聚在一起。
鹿白霜虽不受宠,但也是鹿将军的女儿,鹿夫人没有权力不请她,只能不情不愿地遣人也将她唤来赴宴。
“夫人,白霜,大家都坐下吧。”鹿将军满面笑容地入了席,见众人都在等他,又急忙也请众位宾客入席。
依着地位排的座,鹿白霜坐在鹿夫人身侧,两人都不愿这么做,彼此间也一句话都不愿说,洋溢着的尴尬氛围也估计只有这两人自己心里明白。
然而身为鹿府多年的当家主母,鹿夫人即使心中不适,脸上的笑容也并未减上一分,照顾着席上的每一个客人。觥筹交错之间,不多时鹿夫人杯中的酒便没了。
“白霜,倒酒。”鹿夫人冲着鹿白霜吩咐道。
鹿白霜闻言站起身,顺从地执着酒壶给鹿夫人斟满了酒,递给鹿夫人。
“母亲。”
鹿夫人看到鹿白霜低眉顺眼的模样,心里也是得意。然而接过酒杯却也不饮。
鹿夫人露出笑来,“白霜啊,我说的是,给在座的列位客人都倒上好酒。”
一语一落,鹿白霜攥紧了垂在体侧的拳头。
鹿夫人为她的嫡母,给长辈倒上杯酒,都是她应尽之责。但这次的宴会不同,赴宴之人很多只是鹿将军的副将或者更低的官。
平常宴席上,那些婢女仆人才是负责倒酒招待的。今日鹿夫人故意让她招待,不就是为了向众人显示她在鹿府的地位仅仅如同一个婢女吗?
鹿白霜悄悄望了眼鹿将军,见他并未觉得鹿夫人此举有何不妥,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了。
也对,他们夫妻琴瑟和鸣,相得益彰,鹿采薇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,跟他们相比,自己一个小小庶女,又算得了什么呢?自然是任何地方都不会上了心的。
“还不快点吗?”鹿夫人依然望着她,一副不罢休的模样。
鹿白霜摆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来,“母亲,白霜做就是了。”
鹿白霜手执酒壶,为众人满上了酒。然而面上虽波澜不惊,实际里已经是恨透了这鹿府里的所有人。
总算熬过了宴席,回到听竹院,鹿白霜的内心更加不安起来,今天看上去,鹿夫人为难她已经不避人了。而且鹿府里,能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人,还能有谁呢?
“这听竹院是不能住了。”鹿白霜淡淡道。
若儿着急起来,“小姐,那我们……”
听竹院再破旧,地偏,也是在鹿府府中。可他们不住听竹院,还能住在哪里呢?
鹿白霜思索片刻,“听说离鹿府不远还有族中闲置的别院,倒是也清净。”
“小姐,这可使不得呀,您可是鹿府千金……”若儿着急起来。
鹿白霜嘲讽地一笑,“鹿府千金?你可真会夸我,可我宁死也不愿冠上鹿府的名号。”
不久又带些悲凉的叹息,“只怕是我想呆着,有人也不愿了。”
鹿白霜不愿与鹿夫人再起冲突,隔日便主动请求鹿将军让她搬到别院居住。
鹿将军一向是不喜去管这个庶女的事的,她想要出府去住,便也就大手一挥着由她去了。
鹿白霜想要早点离开,于是一回听竹院,就吩咐若儿等人开始收拾她的东西。
本想无声无息地走掉,谁知鹿夫人却得知消息不请自来了。
“母亲真是消息灵通,白霜钦佩不已。”鹿白霜不冷不热道。
“毕竟还在鹿府,府里什么东西也逃不过我的眼。”鹿夫人带点鄙夷地望着鹿白霜。
“白霜,我既然是你的嫡母,人前人后你都要叫我一声母亲,那么又有什么理由不来帮你安置安置呢?出府居住这么大的事,我可不得不管呀。”鹿夫人道。
在鹿夫人的眼神示意之下,身后几个婢女就开始搬动了鹿白霜的东西。而鹿白霜本人还未发一言。这分明是不容抗拒的态度了。
而鹿白霜自己的婢女和仆人,此时只能呆站在原地。
“白霜,你放心,到了那处啊,我会抽时间去看你的,可不像你那爹,逢年过节都不见得会想起你来。”鹿夫人表面嗔怪鹿将军,实则却是在讽刺鹿白霜不受宠。
试问但凡鹿将军心头有一点鹿白霜的位置,也不会一直都不管不问。
“多谢母亲了。”鹿白霜抬头道。
鹿白霜望向鹿夫人的眼神里透着凉凉的恨来,让鹿夫人心里发慌。一个小丫头,怎么会有这样渗人的气势?
忆起鹿白霜已逝的生母,那个小小的姨娘,时时刻刻不都是温和恭谨的模样?她的女儿,那样的眼神……真是和她一点都不像。
鹿夫人心里发怵,多了几分忌惮。又加之鹿白霜这里格外破旧,看了便惹人不快。于是匆匆交代完鹿白霜安置的事,就迅速的离开了。
鹿白霜东西收拾好,便至府门乘了马车就要离开。回望了鹿府一眼,眼里是不尽的复杂情感。
椒房殿中。
鹿府里的人已将府中的情况都汇报给了素素,最终再由素素一一向鹿采薇禀明。
“你是说,我那妹妹又回到府里了?”鹿采薇一向对鹿白霜感到头疼,此时更不免忧心。
鹿白霜行事有时甚至是毫无章法可寻,支持她做事的也一直是生母离世的恨意。鹿采薇清晰地感受到,她对鹿府都是无所谓的态度,甚至是对府中诸人怀恨在心。
“娘娘,她虽然回府,但夫人也已经提高了警惕,硬生生将她逼得出了鹿府去别院住了,您无须太过担心。”素素在旁安慰道。
鹿采薇摇头,“母亲虽已提高警惕,但定不会太把鹿白霜放在心上。这样明里对鹿白霜使绊子,恐怕反而会逼着鹿白霜反击了。”
试想鹿白霜做的哪一件事不是胆大至极?直接对付自己的事也并非一次两次了。
思忖片刻,又吩咐道,“素素,备好笔墨,待我再给母亲写上一封书信。”
轻提衣袖,信纸上的蝇头小楷尽书鹿采薇心中的担忧之情。
鹿采薇自然又是万般叮咛,亲自写信给母亲,无非就是让母亲千万小心对付鹿白霜。
鹿采薇真的害怕,这个惹事的妹妹不知何时便会给鹿府满门招致祸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