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三天了,他除了换药,一直不愿见人,一天顶多喝些汤水,这样下去,我看要出事的。”绿翘忧心忡忡地告诉林静宜。
“将军就是怕他这样,才特意让他来府里养伤,看他这个样子在军营里怎么能行。”林静宜也苦恼。
“将军也是,既留他住着就该去劝劝他。”绿翘低声说。
“他们男人之间哪里存在劝慰这种字眼,一个眼神其实就足够了,将军能帮他的,都帮了。”林静宜解释。
“你呢?平日里能言善辩的,也不见你去劝劝。”
“他需要时间自己静一静,他用性命守了姐姐这么多年,突然觉得自己像废人一样没用,一点忙都帮不上,还连累她,如何换成你我,状况想必更糟糕。他现在就好比一头被猎人困住的野兽,正在盲目思索出路,是冷静应对脱离危险还是发狂被杀掉,全看他自己如何去调整。”林静宜叹着气分析。
“有道理!”背后传来李思冲的声音。
“将军!”林静宜和绿翘同时回头。
“是时候了,你现在可以去看看他。”李思冲眼中的肯定让林静宜很感动,她觉得李思冲把信任自己当成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事情。
“绿翘,给我准备点吃的。”林静宜对绿翘说。
“嗯,我马上去。”绿翘忙去张罗。
林静宜轻轻叩门,无人应。她等了三秒,才推门进去。桌上还有中午端来的饭菜,冷透了,屋里仿佛没人在,静的出奇。她找了两眼,见欢喜斜靠着床栏坐在床边,一条腿平伸在床上,一条腿弯曲在床前鞋榻上。
林静宜压着嗓子咳嗽一声,欢喜一动也不动。她慢步走到床边,面对着欢喜,往日的英朗青年,如今目色深沉,唇色惨白,颧骨微凸,下巴紧收,林静宜一下子眼泪就涌上来,她转身用手轻拭,又笑脸转回。
“我要坐这儿。”她说。
欢喜好像不认识她,没有动,只是呆呆看他。她用手把欢喜放在床上的腿推下去,拉他坐直。
“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。”她微笑着说,见欢喜还是沉默,她继续问,“假如有人落在千尺之深的井中,你能不用绳索就把他救出来吗?”
林静宜见他还不说话,就附身上前拉起他的手,“这是苏苏姐要我问你的?”
欢喜听到“苏苏”二字,有了神色,“你说什么?”林静宜又重复了一遍。
“我不知,依你看,怎样才能救出井中之人?”欢喜回问,见他说话,林静宜又笑说:“傻欢喜,谁在井中啊?”
欢喜无法回答,林静宜指了指房顶,“抬头看上面。”
欢喜照做,但什么也没有,他又看林静宜,“于千尺之深的井中救人,本身就极不合理。不仅世上没有那么深的井,即便有,不用绳子救人,恐怕也难于登天。但我却提了这么个问题,且让你作答,那答案就只有一个,我说的井,不是真的井,而是指你的心。”她伸手轻触欢喜心脏的位置。
“因为只有人心,才有千尺的深度。跌倒了,自己能爬起来,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所在。你抬头看看,你手里现在就有一股缰绳,就在于你愿不愿意拉着它爬上来;你手里就拿着开门的钥匙,就在于你愿不愿意出去了。”林静宜用力握了握欢喜的手。
欢喜慢慢地慢慢地上前,伸出双臂抱住林静宜,他不想让这个宽慰他的女人看见他流眼泪。“为什么让别人的错处来左右我们的心绪,我们受的束缚还少吗?”林静宜任他抱着,接着说:“不要去试着感受谁的苦难,你永远无法真正体会。苏苏姐,是个有着菩萨心肠的女人,她的强大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。”
“现在回答我,你要做一个被痛苦击垮的懦夫吗?”林静宜推开欢喜,眼睛直视他。
欢喜就那么看着林静宜,他凑过去,轻轻在她唇上吻了一下。这下可轮到她傻眼了,她对刚才的一幕都没反应过来。“我总算知道将军为什么那么在意你了。”欢喜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,下床走到圆桌旁坐下,大声喊道:“我要吃东西,太饿了。”
林静宜回了神,“好好,我早让绿翘准备好了,这就端来给你。”
“欢喜肯吃东西了吗?”李思冲问她。
“嗯。”林静宜木讷地点头。
“你不是应该开心吗?”李思冲又问她。
“可是,欢喜他,他刚才……”林静宜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刚才那个吻的事。
“他刚才怎么了?”李思冲侧头。
“他刚才亲了我一下,不过就一下,轻轻的,在嘴上。”林静宜决定如实相告,她不想瞒他,但声音听着越来越弱。
“哈哈哈,就为这个忐忑不安吗?”李思冲竟然笑了,林静宜想着,男人有时候可真是琢磨不透,这两个都是。
“也许那只是个结束的信号。”李思冲正色道。“欢喜可能认为如果真的要结束心里的某种情愫,一个吻也许是最好的方式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林静宜不解。
“你也有没脑子的时候吗?”李思冲又笑。
“我没脑子的时候多了,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时候。”林静宜识相地说。
“你刚才的感觉是什么?”李思冲问她。
“什么感觉?”她反问,李思冲挑了挑眉毛。“哦,没什么特别的感觉,挺意外的,我还没感觉,就没了。”她这样的答案让李思冲假装生起气来。
“有感觉吗?”李思冲也轻轻在她唇上吻了一下,只这一下,林静宜浑身血管开始燃烧。
“嗯…”她眼睛里云雾开始迷漫。
李思冲笑着抱住她,用手撑住她的后颈,怜爱地给了她一个长长久久的亲吻。
“上邪!我欲与君相知,长命无绝衰。山无陵,江水为竭,冬雷震震,夏雨雪,天地合,乃敢与君绝!”